深夜时分,四下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轮分外明亮的圆月,低低地挂在树梢上。

这是一片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乡间土道,蜿蜒着不知道通向哪里。

土路旁边是略有些稀松的小树林,四处伸展的枝杈,在月色的映照下,投射出无数黑戳戳的怪异影子。一阵风吹过,这些影子便到处摇曳着,仿佛无数的怪物隐藏在树林间,伺机择人而噬。

再远一点,是群山的黑蒙蒙的轮廓,静谧地矗立在大地上。

说来奇怪,明明是一个没有云层的透亮月夜,但这片覆盖着银光的大地,却总给人一种阴森古怪的诡异感觉。仿佛,这并不是人间!

这个时候,大多数人早已经陷入酣睡,更何况是这种没有人家的荒郊野外,更加不可能有人在这个时辰经过。

然而今天晚上却就是这么稀奇,在乡道的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正在月光的照耀下,急匆匆地赶着路。

“妈妈,妈妈,我好困,我们休息一下嘛。”一个稚嫩的童音,在空旷无人的郊野上响了起来。

说话的是一名大约五六的男娃子,粉团子似的小脸上,一对原本应该是乌溜溜的大眼睛这会似乎有些睁不开,他停下脚步,拉着他妈妈的手说道。

他的妈妈,也就是那个大一些的身影,闻言只能无奈地停了下来,抱起小孩,哄劝道:“儿子乖,妈妈先抱你一会,等下妈妈累了,你再下来继续走好不好?”

“唔。”小孩子趴在他妈妈的肩头上,迷迷糊糊地应道。

这深夜出现在荒郊野外的,原来是一对母子。

张春娟抱着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疲惫,也不能怪儿子,大晚上赶了一夜的夜路,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即使是自己都有些受不住。

只是……她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眼神中泛起一丝惊惧,身后的乡道上虽然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她却也不敢在原地休息,硬是咬着牙,抱着她儿子继续赶路。

张春娟是小梁庄人,七年前嫁到隔壁县的下应村,没一年多,就生下来一个大胖小子。

下应村是个坐落在偏僻山区里的小山村,年轻人大多都在外面打工,村子里剩下的人不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热闹一些。

张春娟的男人是个老实本分的模具师傅,在省城里的模具厂打工。一年到头下来,也能攒上三四万块钱,这样的收入,在农村这块算是相当不错了。

而且她男人不抽烟不喝酒,更没赌博的习惯,攒下的钱除了在老家盖了房子,其它都在银行里存着。

她就是在打工时认识的她男人,接触了一阵后,觉得这个男人不错,就嫁给了他。

结婚后,张春娟和她老公两个人就一直在省城里打工,一年里除了过年的时候去住上几天,也只有偶尔亲戚红白事的时候,才跟着男人去山村里走动走动。

尤其是儿子出生后,为了小孩子的教育,两夫妻去的就更加少了,也就是过年时候带着儿子去给家里的老人拜个年。

这一次,是山村里刚走了一位很有辈分老人,小山村远近都带着亲戚,这位算起来还是五服内的长辈,家里捎来口信说一定要回来参加一下出丧,这关系着村子里的人情脸面。

正遇上男人厂里订单太多,忙得实在抽不开身,没奈何,张春娟只好一个人带着儿子走了一趟。

没曾想,结婚七年,男人家的小山村也来来回回走了十几趟,唯独这一次孤身带着孩子回来,却出事了。

张春娟抱着儿子,心慌意乱地走在乡道上,只顾着埋头赶路,不敢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在山村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骇人听闻,吓得张春娟连过夜都不敢过,连夜带着儿子就逃出了村子。

只是这偏僻的山村只有一条乡道通往最近的小镇,每天只有上午八点四十分一班进来的车,下午两点五十分一班出去的车。这深更半夜,她根本没办法找到代步工具,只能牵着儿子的小手,徒步赶往镇子。

山村距离小镇有三十多里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坐车一个多小时,走路得四五个小时,沿途尽是没有人烟的荒郊野外。

张春娟带着儿子,行走的速度就更加慢了,走了大半夜,看着周围的景物,似乎连一半都没有走到。

夜色更加浓重,银白的月光覆盖着大地,让张春娟有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感,似乎自己并不是走在真实的乡道上,而只是在发梦。

张春娟托了托儿子下滑的身子,都抽不出手擦一擦满脑门的汗,只是咬着牙继续赶路。五六岁的小孩原本就耐不住困,加上又跟着走了一路,这会早已经趴在她的肩头,睡得死沉死沉。

不知不觉中,土路两旁的树林更加稀疏起来,穿过树影,前方似乎是一片高高低低的矮小丘陵。

待到又走进了一些,张春娟看清了那些矮小的丘陵,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抱着儿子的手臂都忍不住用上了几分力气。

“唔,妈妈。”儿子在睡梦中似乎也感受到她手臂上的力道,喃喃地发着梦话,不过并没有醒过来。

出现在张春娟面前的,是一片野地坟场。

荒野坟场,虽然是有些阴森可恐,但也不是什么古怪到无法让人理解的景象,只是让张春娟背后冷汗直冒的是,在她的印象里,这条直接到小镇的乡路边上,好像没有这样的坟场!

入目尽是高高低低地坟头,在银色月光的照耀下,显露出一丝诡异的色泽,这些坟头大多年久失修,有的已经坍塌,露出棺材的一个角落。

是不是我记错了,或许这里本来就有坟场,只是我没注意?

张春娟不敢再细看,低着头匆匆走过坟场,一遍还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努力不让自己往更恐怖的方向去想。

应该是自己没注意,毕竟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先坐五六个小时的车到县里,再坐三个多小时车到最近的镇上,然后才能搭上每天只有一班的公车到村里。

而且这进山区的车早上八点四十发出,为了敢上这班车,自己和老公每次都是大晚上从省城出发,这一番折腾下来,等坐上班车的时候,早已经是疲惫不堪,好几次直接在车上就睡着了,哪里顾得上路边有没有坟场?

心里这么想着,张春娟紧张的神情才稍微舒缓了一下,她喘了口气,又把儿子的身子往肩膀上托了托,脚底下又略略加快了几分。

有坟场就说明附近不远的地方有村落,今天晚上看样子是走不到镇上,先找个人家暂时歇歇脚也好,张春娟劝慰着自己。

又走了一阵路,张春娟突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自己脚下的土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有些不平。

她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哪里是在土道上,周围竟然全都是坟头。

不知不觉中,自己居然走进坟场!

举头四顾,土道却在身侧二十多米远的地方。

这,这是怎么回事?张春娟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直冲脑门,她清楚得记得,自己一直埋头看着路,怎么可能会走错方向?

不要怕,不要怕,没事的,一定是晚上月光的关系,看什么东西都白蒙蒙的,所以才会走错了路,别怕,慢慢走回去就好。

张春娟给自己打着气,抱着儿子,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坟堆之间,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的土道上,不敢去看那些残败的坟头。

就在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却瞥到了一座新坟。这座新坟就在自己前方两步远的地方,坟头立着一块墓碑,上面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下刻着埋葬之人的姓名、死辰等信息。

张春娟时时刻刻在心里告诫着自己,千万不要看,千万不要看,然而鬼使神差的,她的目光落在了墓碑的照片上。

借着皎洁的月色,张春娟依稀觉得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她犹豫了片刻,似乎是受到某种神秘的牵引,还是缓下脚步,轻轻挪了过去。

虽然还有些模糊,但张春娟还是看到了照片上人的长相,下一刻,她的脸上顿时滚下豆大的汗珠,浑身犹如被冰水浇体,彻底凉了一个透彻。

墓碑上的照片,正是张春娟本人。

她的目光顺着照片下移,看到了墓碑上刻着的字:

亡妻张春娟,卒与二零一五年十月一十七日。丈夫应小山留。

张春娟的脸色,顿时一片惨白,今天,就是二零一五年十月十七号,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不要怕,不要怕,这是假的,这都是假的,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张春娟心里头催眠似的自我安慰着,跌跌撞撞地冲出坟场,一脚深、一脚浅地拼命逃了开去。

好在,几十米的距离并不远,张春娟很快就跑出了坟场,回到了土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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