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学书屋 > 科幻小说 > 战俘 > 第48章 改制(教师节加更)
这一路行军并无什么波折,盟约签订之后,肃州和崦州正式割让给了北靖,魏恒在肃州驻扎已久,已经把肃州经营成了第二个丰野,准备让肃州取代丰野成为新的边军驻地。上凉到肃州有大约两千里路程,按照他们此刻的行军速度,需要一个多月才能撤回去,肃州到平都又隔着三千里,到时纵然魏钧只带少数随从尽快赶回也需要二十天,这期间可能发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

魏钧心里焦急,面上却不显,只是每日睡眠的时间越来越短,他们本来就在加急赶路,普通士兵一日不过休息四个时辰,魏钧忙着安排急速行军带来的繁重军务,又要为将来朝中可能掀起的风波做准备,经常连两个时辰都休息不到。

方谨初原本是最紧张担忧的一个,到了这个时候却反而镇定了下来,以他此刻的身份凭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着急也无济于事的时候他就不再会被自己的情绪平白干扰。他抓紧一切时间力所能及地帮魏钧分担军务,以及抽空训练专门的密探情报人员。当年踏莎营虽然是敌对阵营,并且控制人心的手段简单粗暴,可在诸般能力上的训练远远超过了当世一般间谍组织的水平,方谨初毫不介意拿来用在培养自己人身上。

这大半年的仗打下来方谨初的能力已经有目共睹,他在丰野军中的威望一日高似一日,虽然仍不过是个没有衔职的幕僚,说出来的话却已极少有人会违抗。魏钧对此乐见其成,大大方方地放权,把如山的军务丢给方谨初处理,反正惠宁脑子比他好使,不用白不用,而方谨初也丝毫不避嫌疑,只要是魏钧交给他做主的就绝不推诿,使唤自己的和魏钧的人都坦坦荡荡,这样的作风反倒让全军上下皆无异议。

这样高强度而全面的工作,让方谨初那二十个亲兵迅速从只会跟着长官冲锋的小兵成长起来,放下去做个校尉水平也是够的。连宋大猛和白福敬都不再是个只知道逞勇武之力的莽夫了,原本就心思细密的赵弘节更是进步飞快,俨然已是方谨初最信重的副手,眼界一开,他和宋大猛当初那点龃龉早就如同笑话一般谁也不放在心上了。

就在众人都在为安亲王担忧的时候,清平初年二月三日,一个消息传入了军中,虽然和安亲王与他们都没有直接关系,却让所有人心里一沉。

上次廷议裁军未能如意,新帝却并未灰心,而是变得更加激进,连日来下发了多道政令,譬如要恢复公田制、禁止奴隶买卖、兴办太学广收生员等,看起来皆是关爱万民的仁政,实则却会严重伤害各地镇抚使利益。

这还罢了,毕竟新帝刚刚登基,所推行的政令能否实现尚在两可,众人皆心存观望,以沉默的态度暂时接受了新帝的改革提议,内里却生出无数涌动的暗流。然而或许是风暴前的宁静给了新帝岁月安好,政通人和的错觉,令他平地生出了无穷的信心。

十日之前,新帝又颁布了一条新的政令,称各地镇抚使手中的军政大权乃是战时临时授予,如今天下太平,用兵之权当统一收归朝廷调派。许是新帝对朝廷的实力还有几分“自知之明”,他在旨意上没有直接说要收权,而是往各军派出了文官作为监军,持天子符节,有权对军队调动、征兵买马等军务提出意见干涉。

新帝自以为手段已经十分温和了,不过将军们面对这样的旨意,反应可想而知。朝廷中有的是军方重将的喉舌,一夜之间抗议申辩的奏折就淹没了太极宫,让新帝狠狠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众怒难犯。

这还是明面上的波澜,据苏芩芳传回的消息,据说已经有四五个重镇出现了动乱的迹象。实力强的镇抚使明目张胆地抗旨,实力弱一些的便有了借匪患拥寇自重的念头。正巧先前朝廷刚刚下令豪族释放大批家奴,这些人之中无家可归者众,流散到各地本来就让地方上颇受其扰,如此一来更加给了那些将军们养兵的借口。而这些刚恢复了自由身的家奴们为了不被莫名其妙地当成“乱匪”剿灭,也为了混一口饭吃,纷纷主动要求参军入伙,于是一来二去新帝非但没能成功裁军,反倒让各地军队的数目愈发膨胀起来。

这些还是后话,如今魏钧他们刚刚收到了新帝设立监军的消息,将领们相顾愕然,一起怔愣愣地去看魏钧的反应,魏钧和方谨初各自摇头苦笑不止。

他们先前针对朝局也有过一些讨论,可谁也没想到之前儒雅温吞的新帝即位后竟然这么能折腾,这才两个月,就把自己弄到天怒人怨的地步。方谨初咽了口吐沫,非常客气地评价:“他以为他是先帝么,朝政大事皆由他一言而决?”

魏钧已经完全没有心情说什么了,新帝折腾出来的摊子超出他的预期,这回恐怕就算他及时赶回去,也无能为力了。

然而他毕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北靖就这样陷入动乱,此时平都毕竟还远在四千里之外,他们除了分析推算和尽力赶路什么都做不了。方谨初就见魏钧的脸色一天比一天沉重,白日里他站在三军之前一如既往的威风沉稳,夜里中军帐的灯火却熄得越来越晚,隔着两层帐子几十丈距离,以方谨初的耳力甚至能听到后半夜魏钧那边仍然有走动的声音。

方谨初没办法劝他,因为自己也同样焦急,只能尽自己所能帮他分担更多的军务,试图让行军的安排更加合理,他们的速度能更快一些。

又走了十余日,他们到达了一处城镇之外,此时前军距离云岭已不过三四日的路程,他们已经连续行军多日,人马都疲惫,眼看到了一处较大的补给地,魏钧未时便下令扎营,第二日巳时再出发,好让军队休息一下。

众人皆无异议,方谨初轻车熟路地吩咐手下的人布置防务,清点人员物资,百忙中还不忘要亲自去给魏钧送饭菜,他担心魏钧忧虑太重疏忽了饮食,他是全军的主心骨万万不能出任何问题。

谁知就在白福敬刚给他送进来了饭菜的时候,还没等方谨初主动去找魏钧,魏钧身边的亲兵就来传信,说将军请他过去一趟。

此时夜幕刚刚降临,士兵们都已吃过了饭,将领们用餐时间要比普通士兵晚上一些,方谨初便提了食盒去了中军主帐。一进门就看见魏钧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奋笔疾书,方谨初略微疑惑,朝魏钧笑了笑:“大哥,找我什么事?你吃过了吗?”

魏钧朝他摆摆手,说了句“等我一下”,手下下笔如飞,方谨初就自己找了张案子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两刻钟后,魏钧舒了口气,放下笔抬起头,叫亲兵进来,把桌上处理好的公文让他送出去,然后走到方谨初身边坐下,打开他带来的食盒,跟他一起用起饭来。

等他吃过之后,方谨初抬眼看他,魏钧便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想和你一起吃顿饭,也叫你休息一下,这几日你太辛苦了。”

方谨初也笑了,忽然道:“大哥,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魏钧眉毛弯起来:“正有此意。”

两个人和曲正杰说了一声,不带随从悄悄骑马离了大营,往东边的一处山坡行去。行到坡顶,两人下了马,找了一块大石坐下来。魏钧突然“噗嗤”一乐,方谨初奇怪地看他,魏钧就道:“我就是想起来把你骗出来那回了。”

方谨初狠狠瞪他,道:“你还有脸说!”

魏钧嘿嘿乐着,身体放松地朝后靠在一棵松树上,面对着方谨初。方谨初叹了口气道:“你说现在京中局势怎样了?”

魏钧把一根手指立在唇边,“嘘”了一声:“难得放松一下,莫谈国事。”

方谨初白了他一眼,不再开口,学着他的样子舒展了四肢也靠在一棵树上。魏钧便道:“给我讲讲你在西宁的事呗。”

比起两人刚相认的时候,现在惠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放松自然多了,渐渐也会提起过去的事情,魏钧一直都知道他心里藏着事情,眉目间常常隐含着忧虑。他并无意干涉惠宁的隐私,只不过想试着看看有没有可能让他对自己打开一些心防,能让自己为他分担一些。他自信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事是他解不开的,惠宁聪明精细,难免会钻牛角尖,喜欢难为自己,说开了说不定就能有办法。

果然方谨初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抵触,他先是茫然了一会,然后微微地笑了:“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左不过就是练武,各种训练,看杂七杂八的各种消息。我那个时候真正的心思不在那里,日子过得浑浑噩噩,不是敷衍你,现在我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上辈子的事了,好多细节都记不清了。”

他的脸上一直有笑意,却不是那种刻意笑出来的亲和谦逊,带着丝丝疲惫,眉宇间却有傲气。他慢慢地说着:“直到后来我收到你的信,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才有点活着的滋味。你总说是我帮了你天大的忙,可我知道,要不是当时有那么点念想,我未必能撑到今天,说不定哪天就忘了自己是谁,稀里糊涂地死在了哪个角落里。”

魏钧静静地听着,忽然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有些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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