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学书屋 > 科幻小说 > 战俘 > 第214章 铁证如山
苏芩芳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立马气急败坏地拽住他:“病急乱投医也不是你这么个投法,小卢怎么可能会害……陛下?”

人多口杂,苏芩芳咽回了“雍王”二字,但也没什么区别,曲正杰也才明白魏钧的目的,不由同样惊诧。在他心里,那位来自西宁的卢公子已经可以算是自己人,且与陛下的关系非同寻常,总不能仅凭他的出身便这样没有根据地怀疑他?

将军莫不是急糊涂了?

然而下一瞬他就忽然反应过来,他想起前天他碰见朱琇从王府里出去,随口问了一句,听见他说将军怀疑卢静城府里藏了可疑的人,叫他去查。莫非将军已经查明了结果,卢公子当真与梁王有什么干系?

他顿时心里很不舒服,就算当初曾经彼此对立,可这一年来他们为了弥补方谨初的愧疚,更因为对卢静城本人的欣赏已经和他结下了不少情谊,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陛下醒过来如果知道,又会多失望?

“静城,娘这一辈子,当过侯府小姐,做过公爷夫人,本以为最后会当个夫离子散的亡国奴,没想到临了前还有看到你出息的那一天,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娘……”

“娘真的,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了,你现在这样很好,倒是娘成了你的拖累……也拖不了你几天,等娘咽气,你就寻个普通人家把你妹妹嫁了,从今以后,忘了你是个西宁人吧。”

“娘,您别说了,儿子求求您,别说了……”

“娘就是还有一点没想好,你说要是你爹看见你今天这个样子,他得怎么说?娘到了地底下又该怎么告诉你爹?”

“娘!”

这一声用尽了卢静城自知道父亲战死那日起在心里压了两年的哀恸,几乎要把他的五脏六腑一起炸裂,他以为他会把内脏都吐出来,却连一滴血都没见,只有声嘶力竭之后的一个微弱的气音。

“公子!”老管家跌跌撞撞从门外奔进来,一头撞散了屋里沉郁悲苦的气氛,他什么都顾不得,不分上下尊卑地揪着卢静城后肩的衣服把他连扶带拎地从卢夫人窗前弄起来,刚要说什么,才突然想起自家主母的心疾,忙把卢静城从屋里拽出去,草草把门合上就在他耳边喊道:“不好了,咱们府被围了,外面全是兵!您快去看看!”

卢静城从那间昏暗的屋子浓重的药气里骤然跌进一片午后天光,眼前反而黑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老管家忙把他捞住,还要再说,却被卢静城反手一把攥住了前胸的衣服,看他猛烈地吸了口气往后一仰,然后缓缓站直,松开手的同时紧绷的肩膀落下,说话时声音居然是平稳的,只是哑得不成样子。

“别怕,不会有事的。走,我们出去。”

他当先迈步往出走,一边走一边扶正了头上的布巾又掸了掸手肘和膝盖上沾的灰尘,老管家见着自家主子镇定自若的反应稍稍安心,忙踩着碎步追上去,在卢静城后面絮絮地禀告。

“早上绥昌侯府上派人来打招呼,说宫里昨天夜里出了大事,城里马上要戒严,让咱们不是迫不得已就不要出门,泔水桶都让堵了回去,厨房也用的昨天的剩菜……”

老管家没听见回应,念叨了几句琐事悬着的心平复了一些,一抬头迎面看见两队破门而入的军士,吓得他险些又跌个跟头。

这样的场景他不是第一次见,自从他坐着囚车跟自家公子辗转了好几个地方,给大人物们磕了数不清的头又习惯了讥笑与嘲讽,终于得来了片瓦遮身。只是那瓦不太结实,随时可能被人闯进来,有的有衔职在身,有的只是普通士兵,有人为的是敲诈或者出气,有人只是闲极无聊取个乐子。不管什么身份什么目的,总归没一个他们招惹得起。

如此情形当时他已麻木,无论如何也不会意料到会有随后那般天翻地覆的境遇。那一夜那位据说是自家公子故交好友的少年皇帝从天而降,从此每一天都过得好似在云端舒适到不真实,直到今日再次看到那些来势汹汹的士兵,瞬间把他带回一年前,才发觉原来这种恐惧已经深深根植在他心里,甚至让他分不清楚,过往的屈辱和如今的优渥,到底哪一种生活才是真的。

他心里发着颤,看着那两队黑衣士兵冲进来后就悄无声息地沿着院墙站开,没一个人大声喧哗,只用简单的手势和语句下令,看着他们有一队人冲向了后院。他心里猛地一紧,生怕重病的主母被他们惊扰,刚想大着胆子上前阻拦,走在前面的卢静城好像背后有眼睛一样忽然朝他做了个制止的手势,才发现这些往后院冲的士兵们脚步一个放得比一个轻,明显是得了长官的严令。

老管家稍稍安心,看起来至少这一帮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他抚着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才发现这些士兵的打扮很眼熟。

这是宣宁卫!都是魏郡王的人!

他顿时又把自己吓得不轻,刚喘匀的那口气又岔在了肺里。

卢静城站在正堂的屋檐底下,和宣宁卫互相都视对方若无物,一直等到他们都在自家院子里站定,马蹄声在门前停下,一个同样一身黑衣,披风上绣着四爪龙纹的人从影壁后面绕过来,正是魏钧。

两人在堂前照面,卢静城默默躬身行礼,老管家和其它不知所措的仆人们慌忙跪下,魏钧点了点头,简单下了个令:“搜!”

他没解释来因,也没说搜什么,士兵纷纷得令去了,显然是来之前就知道目标。卢静城也好像完全没有疑问,更加不会反抗,任由宣宁卫在他家里各处房屋轻手轻脚地进出。两人就这么隔着空旷的庭院一里一外地对峙着,眼神各自放空,没有一次交触。

老管家心里咚咚地打鼓,他磕了个头从地上爬起来悄悄抬眼,没从魏郡王脸上看出任何态度,又打量在魏钧身后一左一右站着的苏侯和曲侯,却发现一向最照顾他家公子的苏侯好像在强忍着烦躁不安,而另一位素来爽快利落的曲侯看向他们公子的目光却带着怀疑还有隐隐的不满。

他想起前几日从自己府上匆匆离去的那位神秘来客,不由开始口干舌燥。

约莫两刻钟后,一个士兵从回廊后快步跑过来,捧起一物弯腰递给魏钧,好像是一封文书样的东西,还没等老管家看清,又有人搜出来了一块木牌,魏钧先拆开那文书看了一遍,看完后什么也没说递给了苏芩芳,又往士兵手里那木牌上看了一眼,微微点头。

就见苏芩芳踏前一步,猛然抬头目光射向卢静城,震惊地问:“静城,你居然真的和梁王有关系?”

那两件东西正是梁王的信物,书信末尾盖着钤记,内容是梁王的别号,信中口吻亲密异常,木牌上亦有梁王的徽记,能看出是面出入梁王府的令牌。

卢静城仍旧没说话,低垂着视线像是默认了,反倒是魏钧替他解释道:“没什么稀奇。小卢在上凉那几年很得王世子赏识,他这儿有这样的物件很正常。”

他的语气居然很平稳,听不出一点怒意,连对卢静城的称谓都是一如往常。闻言卢静城终于抬头,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魏钧却又偏过头去,见搜查的士兵纷纷撤回,便问带头的那位统领:“没了?”

统领一抱拳:“禀郡王,所有带着西宁梁王标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既然是过去的关系,那就并不能说明卢静城和这次事件有什么关联,而且魏钧明明一早就知道,那他费这个劲是在干什么?

苏芩芳和曲正杰被这阵势搞得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魏钧到底在干什么,碍着外人在场又不方便追问,只能憋在心里。

这时又有人从门外赶来,却是一队士兵护送着一辆马车,一直从正门驶进府里,魏钧命人关了大门后才亲自把车厢帘子掀开,旁边护送的人忙抢上把里面的人扶出来,众人只看见一顶银发,站稳后才看清原来是太医院的张院判。

人已等到,魏钧就朝卢静城问道:“小卢,给你母亲配药的药房在哪里?请带我们过去。”

于是一行人就这么跟着在前面引路的老管家一起穿堂过院七拐八绕地往后走,知义伯府一共没多大,从正堂到药房所在的杂物房才走了不到一炷香,老管家弯腰往前一指:“回郡王,这间就是,我们府上的汤药都是从这儿配出来再拿去厨房煎的。”

魏钧看向刚刚负责搜查的统领,后者微一点头,他就朝张院判拱手:“张大人,辛苦您,请您进去查一查,有没有哪种药能够引发类似的症状。”

张院判忙答应了一声进去查看,苏芩芳耐不住性子也跟着一头钻了进去,其他人都等在外面。老管家想起早上听说的“宫里出了大事”,哪还不明白魏钧来查的是什么,又是惊愕又是惶恐,手又抖了起来。

卢静城一只手收在袖子里放在身前,另一只垂在身侧慢慢握起拳头,曲正杰已经按捺不住焦虑在旁边方寸之地踱来踱去。将军负手而立依旧沉默不语,而他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因为某些猜想心绪越来越混乱,他索性合上眼睛不去看任何一个人。

等待的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比焦灼,反而是最先做出判断的魏钧看起来最有耐心,他就像是笃定了一定能在这里找出毒药一样,可又看不出任何针对卢静城本人的愤怒,这种奇怪的态度反倒让曲正杰更加忐忑。

他不断地抬头看天色,明明是折磨人的等待,他却不明白太阳为什么滑得那么快,再晚一些,如果在这里查不出结果,他们就真的没有时间了。

突然,那间狭窄的屋子里传来“呯嘭”一声巨响,把正在分心的曲正杰吓了一跳,紧接着苏芩芳从里面冲出来,咬着牙怒不可遏:“居然真的是你?”

几乎就在同时,张院判的声音也从屋里传出来,却是喜不自胜:“找到了!就是这个,就是这种药!”

曲正杰霍然回头,正看见卢静城眼睛张大往后退了一步,脸上似乎是不相信却又并不算十分惊讶,苏芩芳气得浑身发颤,僵在门口话都连贯不起来。

“你……我那么信你,陛下那么信你!他就算曾经骗过你还也还得够了,你背叛他,于心何忍!你居然要害他的命!”

“嚓啷”一声锐响曲正杰拔刀出鞘,面如严霜,嘴唇紧紧抿在一起,老管家“扑通”跪在地上,大呼道:“冤枉!我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公子!公子!你快解释!郡王!求您听公子解释!”

卢静城却在苏芩芳闹出偌大动静时并没看他,而是直直地盯着魏钧,直到此时才猛地扭过头去,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芩芳说什么?陛下出事了?他……”

他停了一瞬就立马反应过来,“他中毒了?是真的?”

见他这个反应浑不似做伪,苏芩芳和曲正杰愣了一下,随即又想明白,顿时更加暴怒。

因为要隐瞒怀璋中毒的事实,方才苏芩芳是顺着“皇帝中毒”这个假象说的,而卢静城的震惊恰恰说明,他知道中毒的人不应该是方谨初,如果不是他与幕后主使合谋,怎么可能知道这样隐秘的事?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们周围的人……可能真的不会防范……

苏芩芳感觉后脊发冷,眼眶却越来越胀,他认识卢静城的时间仅次于方谨初,一直觉得对这位单纯的公子有所亏欠,在方谨初回归之前就开始尽力护他周全,难道说他真的看错了人,难道卢静城只是和他们虚与委蛇,难道他们这么多人一起用力,也没能把卢静城从仇恨的深渊里拉出来?

这样一种愤恨中掺杂着羞恼的情绪像一盆热油浇在已经灼灼燃烧了将近一天的灵台上,嘭地蹿起万丈烈火,瞬间吞没了理智,他忽然眼神一厉,一掌朝卢静城拍过去。

然而下一瞬,他眼前一花,手臂被人架住,沉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别乱来!”

居然是魏钧,居然直到此时,他还是那副从容不迫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

他先把曲正杰也喝止,又凑在苏芩芳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后者猛地扭头看他,神色震动,胸口却渐渐平复。

魏钧松开他朝张院判走过去问道:“张大人,主药找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张院判对这几人的争执视若不见,自顾自乐得舒展了眉毛,捧着怀里一把药草就往外跑,“就是这个,我试过了,药性完全对得上,怪我老糊涂,昨天夜里居然没想到,下官这就回去配药,天黑之前一定能赶得上!”

曲正杰长长出了口气,还刀入鞘,不再看卢静城一眼。不论如何,找到毒药就是最大的好事,至于那姓卢的到底参与了多深,跟主谋者是什么关系,之后再查也不迟。

卢静城问出那几句话后没有得到答案,就放弃了追问,拧着眉头杵在那里不言不动,既像默认又像有一件极困惑的事想不通。老管家迟迟等不到自家公子的辩解,又听了张院判的话,自以为绝望,木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魏钧朝曲正杰下令:“正杰,你亲自带人护送张大人回去,千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

曲正杰领命,头也不回地去了,魏钧徐徐转向卢静城。

“知义伯私□□药谋害陛下,铁证如山,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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