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李乾掩唇咳了咳，杜昭立即醒目道：“郎中随我下去写药方子，齐州判也一同来吧。”
齐州判满脸明了之色，忙道：“对对对，我们就不扰李大人休息了。”
房门被阖上，她一言不发地站在塌边，微微低眸。
“郎中说了只是看起来骇人，无大碍的。”
说着，他撑着身子要去捉她的指尖，奈何一动，身上的伤难免拉扯，他眉心一拧，轻“嘶”了一声。
唐咏宁忙反握住他的手掌，半个身子都扑在了他床边，面含不安。
“你别再动了，好好躺着不成吗？”
李乾淡淡一笑，“都听你的。”
唐咏宁慌道：“不过才一夜，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他踟蹰了一会，“不是别人，是我自己。”
“什么？”她诧然。
从覃無诊脉后，他便心存疑惑，为何一同进矿场的人都中了蛊毒，却唯独他一点事都没有，思前想后只有一个可能，他身上有克蛊虫之物，后又知蛊虫附生于毒荇芽中，他便已猜出一大半。
那毒荇芽生长于阴冷之地，最惧的至阳至纯的人血。
唐咏宁瞳孔一缩，“所以你扎伤了自己，以此去辨毒荇芽生于何处。”
李乾点点首，轻笑道：“除了这些阴秽之物，又能解了朝廷当务之急，不过躺几日，值了。”
“哪里只能躺几日！”唐咏宁忽然明白李乾会官运亨通是有道理的，以他行事的拼命程度，纵观整个朝廷，恐也没几人了。
她起身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得好好养着才是。”
她一整日都呆在他屋中，他一咳嗦，就有蜜水递上，一皱眉头，便有人替他掖被角，事无巨细，无一不应。
一晃入夜，屋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桐油灯，唐咏宁趴在他床边打磕睡，脑袋磕在榻前，李乾忙伸手去稳住她的小脑袋瓜子，她当即直起身子，焦急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李乾伸手揉了揉她额间磕红的印子，“我哪里都好，你快些回去睡了。”
她按下他的手，“不成，万一你夜里发热了怎么办？”
李乾没辙了，只好拍了拍榻边，“那你上来，睡到我身边。”
唐咏宁小脸犹豫，他浅笑道：“离我近些，要是我真发烧了，你也能第一时间发现不是吗？”
唐咏宁思忖了会，觉得有道理，“那我再去拿一床被褥。”
李乾抬手将人拉上了榻，“别麻烦了。”
唐咏宁忙朝外侧挪了一下，“你小心些。”
李乾一把搂住正欲退后的人，沉吟道：“你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唐咏宁欲哭无泪，只好往他怀里缩，“那你别动了。”
男人嘴边噙起一抹如愿的笑，声音暗哑，“咏宁，把衣裳脱了。”
他腾出手去解她腰带，上裳落至香肩一侧，露出了藕粉色织花缎绣小衣，那峰峦的轮廓依稀可见。
唐咏宁感觉胸口微凉，身子惊栗，侧过身子去按他不安分的手，“这…这不成。”
他低道：“穿着外裳睡不舒服。”
她咬着朱唇，一张小脸娇红欲滴，怕他起了别的念头，“可是…”
李乾似笑非笑地问，“可是什么？”
唐咏宁下意识用手抵住他胸膛，几乎憋红了脸启齿：“我怕…我怕你忍不住。”
他吻了吻她的墨发，“你听话，我不动你，好不好？”
男人眉眼温情似水，勾人深陷，她只好抬手褪去所有衣物，老实地窝在他怀中。
柔意满怀，他忽觉自己就是在找罪受，握着她腰侧的手僵直了，再也不敢随便触碰。
唐咏宁双眸一眨一眨，“你答应我了。”
他喟叹了一声，手臂搭在额间，他对她还真是半点抵抗力都没有。
……
自打陆征失踪，沈相便着人四处寻找，在茂林中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他吓得三魂丟了七魄。
因陆征身份不能轻易宣出口，他对外便说，自己家的小女儿与一书生私奔，让手底下的人挨个村落的找。
有侍卫进屋禀告，沈相眼底乌青，神色着急，“怎么样，找着了没有？”
“不大确定，不过确有一户人家收留了一对夫妇。”侍卫道。
他急得脸红脖子粗，“那还愣着干嘛，赶紧带上人去找啊！”
这边茅草屋内，覃無端着阳春面上桌，神色忧忧。
“我不擅厨艺，只能先凑合一下。”
陆征倒是没多说什么，提起筷子，足足吃了三大碗，覃無垂眸看着自己碗里的面条，这面味道中规中矩，她原以为吃惯美味珍馐的陆征会难以下口，却没想他还吃得津津有味。
她不禁嘴里嘀咕了一声，“还挺好养的。”
“你说什么？”
见他放下筷子，覃無忙道：“没，我把这收拾一下。”
手刚伸出去，竟被他捉住，陆征低道：“我来吧。”
这几日都是她在忙上忙下，那巴掌般大小的脸越见消瘦。
覃無摆手摇头，“陛下怎能做这些，我自己来便好。”
陆征喉间一咳，“又忘了我的话？”
覃無垂下眼睑，连忙捂了捂嘴巴。
陆征挑了下唇，端着碗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覃無一时怔愣住，看着高大挺拔的身影竟有些分不清他真是那手握生杀大权，高高在上的君主吗？
正失神间，厨房内“哐当”一声，她眉头一紧，忙跟了过去。
陆征看着地上碎了的碗，犹豫了一会，解释道：“我是头一回洗碗，所以难免失手。”
她忍住眼底的笑意，“还是我来吧。“
她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一下，利索地将碗洗好，放至一边静置晾干，
陆征就站在她身旁，骄阳柔和的光映在她的肩头上，姣好明媚。
他忽然觉得这般简单的日子也不错。
待她转过身，陆征取下棉布替她拭手，覃無心肝一跳，忙道：“陛下，我自己来就…”
话还未说完，男人倏忽俯身抵住了她的檀口，她漂亮的双眸圆睁，手上攥着的棉布坠地。
王婶子见屋门敞开着，边进屋边喊道：“覃娘子在吗？”
覃無猛然推开眼前的人，往外喊了一声，“在。”
王婶子见她余惊未褪，双颊酡红，面色极其不自然，好奇地伸着脖子往屋子里头张望，立即明白过来，笑道：“怪我，门也不敲一下，扰了娘子和郎君蜜里调油。”
陆征跟在她身后，出了厨房，朝王婶子微颔首示意。
这威风凛凛的气质，倒叫王婶子身躯一震。
覃無面上窘迫，拢了拢鬓发，“婶子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王婶子这才想起要紧事，忙道：“里正那边来了人，说是要查村子里面的人户，还特意说让路过借住的人都去一趟，验明来路，我估摸着咱们村，近期也就你们两个过路人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又道：“我还听说，好似是一位大人来捉私奔出逃的爱女。”
话罢，王婶子打了一个激灵，眼含意味地看着两人。
“莫不是你们两人是私奔出来的？”
怪不得她觉得两人气质矜贵，举止又不似寻常夫妻那般亲近，原是还未行婚嫁之礼，无媒苟合！
两人一听，目光相视，神色微敛。
陆征挑了挑眉头，问道：“婶子可知那位大人姓甚？”
“昨日我去里正家送东西，好像听见里正称其为沈大人。”
王婶子拉过覃無的手，“覃娘子，那人不会真是你父亲？”
覃無瞟了陆征一眼，“不瞒婶子，确实是，还劳婶子带我们两人去见见。”
王婶子拍了拍她的手，“糊涂啊！”
又见陆征眉宇拧紧，王婶子叹道：“你们两人既已生米煮熟饭，想必你那老父亲也不会太为难你郎君的，待补全三书六礼，好日子都在后面呢。”
覃無嘴角微僵，不知该如何应话。
陆征忽然虚揽住她的肩，唇角轻扬，“那就多谢婶子吉言了。”
人既已找到，沈相是一刻也不想耽搁，命人即刻启程回邵安。
马车颠簸起行，覃無娴静地坐在一端。
陆征正垂眸看邵安来的密报，见她越挪越远，不禁拢眉。
“坐怎么远是怕朕吃了你不成？”
覃無一噎，再也不敢动弹。
车轱辘滚过石子路，一个不稳，她身子往前斜倾，陆征丟了手中的书信，一把握住了她的腕间。
她缩回了手，忙道：“我还是去坐后面的马车吧。”
说着，便要起身出去，陆征用手臂将人拦住，“坐好了。”
他掀开车幔，吩咐了一声，“都驱稳些。”
覃無指尖攥着轿身，斟酌了一会道：“我在这里面，陛下多有不便，我还是…”
他握住她的手腕，眉眼间一片兴味，“覃無，到底是我不便，还是你不便。”
覃無半垂着眼眸，无言以辩，怯生生地不敢看他。
陆征眉眼微沉，骤然启唇道：“你不愿意？是因为讨厌朕，还是你家中早已给你定下婚配。”
覃無愣了愣，一抬眼，便和眼前人视线交汇，她低道：“要是我已经定过亲了，陛下就会放我走吗？”
陆征身子一顿，握住她的腕间的手不由紧了几分，缓道：“不会。”
他看上的人，岂止有让出去的道理。
覃無低首看着被他握紧的手，咬唇敛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