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李乾闻言,面色一沉。
“规矩都哪去了?什么人都敢随便放进来。”
侍卫忙道:“我、我这就撵人走。”
他将人叫住,冷着脸道:“要是那姑娘再来闹事,知道该怎么做了?”
侍卫道:“大人放心,我一定守着,绝不让人进来。”
唐咏宁见他一脸阴沉,朝他瓷碗中添菜。
他抿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对她道:“凡事多长一个心眼,不是谁的话都好信的。”
她这么软的性子,指不定让人卖了还蒙在鼓里。
唐咏宁眨了眨长睫,莹亮的眸子看着他。
“那你的话,我能信吗?”
李乾愣了一下,似没想到她会这般问,几分别扭道:“当然可以。”
唐咏宁勾了勾唇,朝他粲然一笑。
过了几日,援兵来迟的消息不胫而走,军中到处人心惶惶。
程修和洪宗并肩而行,“洪大人这马上就是十五,将士们肯定思念家乡,要不暂时撤下戒酒令,让将士们舒解舒解?”
洪宗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淡笑道:“成,听你的。”
四月十五日,子时。
奉南城外,一偏僻的茅草屋内。
唐咏宁望着窗外如银月华,焦急的声音传来:“杜昭,你确定援兵真的到了吗?”
“小主子放心吧,爷一早就收到来信了,待程修引宁军攻城,里外夹攻,宁军是插翅也难逃,您不妨先睡一觉,等您醒了,说不定我们就该回城了。”
她这么可能睡得着,李乾怕战场上刀枪无眼,连夜将她送出了城。
她正满面愁思,远处天际骤亮,一束烟火腾空而起。
唐咏宁看着夜空,绽笑喊道:“他胜了!胜了!”
当夜,宁军攻城而败,从奉南城边界退离,而奉南城经激战一夜,遍地白布裹尸,满目疮痍。
“大人四处都找遍了,没见到程修。”
李乾神色立变,“别停,都继续找。”
洪宗苦笑道:“还真是他传的消息,亏我信了他多年。”
李乾拍了下他的肩,“程修与沈榭师出同门,若我没猜错,从他入邵安那刻,沈榭便许了他高官厚禄。”
洪宗瞪大了眼,“真是好大一盘棋。”
李乾淡笑,抬手摁了摁额间。
“你也累了一日,回去洗个澡,歇息吧。”
洪宗摇头,“你都在这,我哪能走,现下是大家最疲惫的时候,更不能懈怠。”
这边,唐咏宁正要回营房,刚走到门口,柳儿忽然扑了过来。
“夫人,您答应过我会许我一个名分的!”
唐咏宁惊然,杜昭抢先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我何时答应过你?”
她明明说的是会同李乾交代事情,可从没说过要许她名分,更何况这姑娘编排是非,捏造事实。
柳儿脸色骤变,冷笑一声。
“小夫人不过是妾,就这般容不得我吗?”
此话一出,杜昭脸色微僵,轻喝道:“你、你放肆。”
倒是唐咏宁面色如常,她夷然道:“姑娘言语上这般激我,对你又有何益处。”
“你明知二爷对你无意,却执意在我面前挑拨,想离间我们二人,自己好从中得利,却没想到这一招,对我完全无用。”
她急了眼,“你……他是大人,怎么可能不纳多几房妾,我这般凄惨的身世,你在他面前多提一句,便能救了我一生,何况我是真心喜欢他。”
唐咏宁不禁一笑,“姑娘,喜欢是两个人的事,也不是你一人的一厢情愿,再来,你口中的真心喜欢,不过是看中了他的权势,与其给人做妾,何不找个真心相爱的,好好过日子。”
柳儿气急败坏,瞪着眼大声道:“你说得倒轻巧,像你这种人,哪里知道知穷苦人家是如何过日子!”
唐咏宁抿唇,心下觉得她倒也没说错,自己从未经历过别人所遇苦楚,又岂能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概括。
“你走吧,你要的,我是给不了,但若你有困难,我倒是可以帮上一把。”
她撂下这话,转身进去。
而柳儿被拦在了门外,看着远去的身影,双拳紧拧。
她刚从营房方向走出没两步,遽然,口鼻被人手掌捂住。
刀尖抵住了她的脖颈,程修压低了声。
“不许喊出声。”
柳儿看着他的脸,认出程修,他就是满城都在通缉细作。
见她点头,程修松开了掩住她嘴巴的手,
宁军大败,他的身份也被揭破,出不了城,他只好躲在李乾营房附近。
柳儿全身紧绷,哭着道:“大人饶命,饶命。”
他戾声道:“这是李乾的营房,你是他的女人?”
柳儿眼眸一紧,计上心头。
“我不过一介孤女,和李大人是半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大人要是能放了我的话,我必定想法子助大人出城。”
……
唐咏宁拎着食盒去了趟营帐,见李乾和洪宗正在议事,她放下食盒正准备回去,刚走出来,柳儿再次将她拦下。
唐咏宁蹙了蹙眉,“姑娘,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何必整日来堵我。”
柳儿摇头,“夫人误会了,我想明白了,夫人说得对,与其给人做妾,倒不如投靠我远方表兄,做个农家妇。”
唐咏宁温温一笑,“你能想明白是好的。”
柳儿唇角微扬,“夫人,我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儿不能说吗?”
柳儿望了眼四周巡视的侍卫,“夫人不是答应过,若我有难,你会帮我吗?”
唐咏宁一时心软,随她拐进了一条深巷。
“现下可以说了吗?”
柳儿看向她背后,嘴角扬起一抹讥笑。
“夫人,现如今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话落,唐咏宁背后陡然被人拍了一掌,整个人昏厥过去。
等唐咏宁醒来时,已经在马车上,程修用匕首抵在她的脖颈上。
“你若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
马车一路行至城门口,眼下四处戒备,李乾下令封城,若无要事不得出城。
底下守卫喊道:“车上是何人!现下不得出城!”
唐咏宁掀开了车幔,“是我。”
守卫一脸狐疑,“您现下要出城?”
程修用匕首抵在她背后,逼她开口。
她咬唇,沉着一张脸。
“我奉大人之令,要出城一趟,速速放行。”
因那日她送粮入城,城门口的士兵都认得她,知道她是李乾身边的人。
守卫闻言,让人开了城门。
马车疾行,一路朝南而去。
眼见离奉南渐远,柳儿越来越不安。
“大人,您答应会给我银子,还会放我走的。”
程修挑笑,从包袱中取出一袋银子丟给她。
柳儿眼眸一亮,捧着银子眉开眼笑。
“劳大人先停下,我这就走。”
程修冷笑了一声。
“不必了,我送你一程。”
一语毕,程修手起刀落,血溅红了唐咏宁的襦裙。
唐咏宁全身颤栗,亲眼见柳儿被他丟下了车。
程修用绢布擦了擦刀口,面上阴鸷看着唐咏宁。
“不想跟她一个下场,就给我安分些。”
她咬唇,紧攥着手中玛瑙水晶珠串。
这头守卫越想越不对劲,忙谴人去营帐禀告。
李乾听后一怔,反应过来问道:“你说谁出城了?”
“就是那日送粮的姑娘,说是奉大人之令。”
“什么!”他敛神。
同时,外头的杜昭顾不得其他,匆忙进了营帐。
“二爷,小主子不见了,她今早出来给爷送饭,可、可到现在都没回去。”
他神色一紧,“快!带上人出城去找。”
一队人马出城而寻,行至分叉路口时天已经擦黑。
“大人,这往何处走?”
李乾吁停了马,昏暗的视线中有晶莹的光藏于地上石子堆中。
他下马拾起,攥着珠子指尖发白,这是她身上的珠串,而这个方向,正是宁军驻扎的方位。
待日头落下,夜幕降临,程修的马车入了宁军驻扎地界。
程修向守卫出示令牌,押着唐咏宁走了进去。
沈榭刚出了营帐,便听见程修道:“沈将军,你瞧我抓了谁来。”
沈榭一见唐咏宁,气得浑身发抖,当即拔刀相向。
“就是这个女子,竟敢挟持王爷,看我不一剑把她的头颅砍下来。”
程修诧然,“沈将军,她可是李乾的女人。”
他狠厉道:“那又如何?李乾害我军受挫,我杀了她的女人正好泄愤。”
营帐内,陆骞听见外头的吵声,他一把掀开了营帐,见到唐咏宁那刻,眼眸中掠过诧异和惊喜。
他双拳紧拧,“谁许你杀她?”
程修连忙跪下,“王爷,卑职无能,求王爷饶命。”
他冷哼一声,“既知自己无用,那还不快滚。”
一旁的沈榭忙道:“王爷,这女的可是李乾的人,留着就是个祸害,您让我一剑砍了吧。”
他抬手制止沈榭,一动不动地盯着唐咏宁。
“把她捆好了送进我营帐内,我就不信了,这样她还跑得掉。”
唐咏宁被五花大绑丟进了他的营帐。
须臾,陆骞步入营帐,见她唇角发白,他起身倒了杯茶送她嘴边。
唐咏宁面色惨白,偏过头一躲。
他勾唇一笑,“怕茶里有毒?你已经落在我手里,我要是想杀你,还需要下毒?”
唐咏宁喉间干涩,也知自己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索性饮下了那杯茶解渴。
见她把茶喝完,陆骞阴恻道:“落到我手中,你怕不怕?”
唐咏宁带着探究的意味看向他,“你为何不杀我?”
他抬手捏紧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不舍得……我说过了,与姑娘初识,犹如故人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