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起，落雁吃了晚饭，就去杜娘子的院子里。
杜娘子显然是得了林武的叮嘱，对落雁的认字练字进度提出了明确的要求：“每天晚上必须会写十个字。什么时候学会，才能去药房。”
每天十个字，一个月就是三百个字。三个月下来，就能应付简单的写信了。
为了让她给魏王回信，林武还真是用心良苦。
落雁心中哂然，口中却乖乖应了。
她本就识字，之前一直装傻充愣，将周月娘瞒了过去。杜娘子可比周月娘精明厉害多了，也难糊弄的多。练字的时候，就这么一直盯着她。
既然糊弄不过去，落雁索性也不装傻了，每天乖乖地练字写字。
忙完这些，就能进药房了。
杜娘子的药房里，至少也有数百种药材。这还是普通常见的，罕见的药材都被收在她的屋子里。
说是整理药材，其实就是一样样的辨认药材。
不知杜娘子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木架上的药材都没做任何标注。一眼看过去，根本分辨不清是什么。
好在架子上还摆放着几本厚厚的药材备注。上面详细地画了每一种药草的草图和药性说明。只要耐心地翻找，总能找到相应的药材说明。
只是，每找一样药材说明，都要翻看许久罢了。
落雁很有耐心，也深知凡事循序渐进不能冒进的道理。每天晚上的半个时辰，只认真地记下三四种药材的形状和药性。
积少成多，半年的时间，足够她记住普通常见的所有药材了。
杜娘子冷眼旁观，一声不吭，从不做任何指点。心里对落雁的耐心仔细却很满意。
不贪心，不冒进，既有悟性又肯下功夫。更难得的是，性情沉稳仔细，不骄不躁。
简直天生就是这块材料！
……
三个月后，雁二十六的腿伤养好了，可以下床走动。不过，暂时还不能参加训练。杜娘子仔细检查一番后，吩咐雁二十六再休息两个月。
落雁已经认识了两三百种药材，也“学会了”近千字。
杜娘子对她的学习进度十分满意，晚上偶尔开始指点落雁：“每一种药材都有不同的药性。不过，怎么配置却更是一门大学问。譬如这两种都是补药，可同时放在一起配制成药，不但没有滋补的效果，反而会生出毒性。这就是相生相克。”
“医术和毒术其实相辅相成。医术不精的庸医，开出的药方治不了病，反而会延误病情。毒药用好了，也能起死回生延续人命。”
“配制毒药不难，难的是配制出解药。如果有现成的毒药配方，当然容易的多。如果没有配方，又要配制解药，那就很难了。”
“不过，你现在暂时还学不到这些。将这几本药材的书都背熟了，我再给你一些现成的药方。全部熟记于心，至少也要一两年。”
学配制毒药，比练武的难度高的多。
熟记各种药材的药性和背诵药方，都是最初步的基础。不过，只有基础打牢了，才能真正学着上手配置药物。
落雁像一块海绵，贪婪又迅速地汲取着一切能学到的东西。
杜娘子也暗暗为落雁的天资和勤奋欣喜不已。原本只打算着指点一些，爱才惜才之心一起，指点的就不止“一些”了。
……
林武带来了第十八封魏王来信。
落雁照例一声不吭地收了信。
林武斜睨她一眼，故意当着她的面问杜娘子：“杜娘子，落雁现在识多少字了？”
杜娘子笑着答道：“回林校尉，落雁天资聪颖，每天练习十个字。算来也有五个月了，能读会写一千余字。读信回信不成问题。”
“哦？”林武似笑非笑地追问：“真的能认识这么多字了？”
杜娘子想也不想地应道：“是。就连属下写好的药方，她也能看懂。”
杜娘子私下指点落雁的事，林武也是知情的。
魏王对落雁这般青睐有加，身为忠心体贴的下属，自是要在落雁的身上多花些心思。
会武艺不算稀奇，若是能精通医术毒术，将来落雁到了魏王身边，也能更尽心尽力地保护魏王。
因此，林武张口道：“杜娘子，我知道你从没有收徒的先例。不过，落雁和他人不同。希望你能正式收她为徒，精心教导。”
杜娘子微微一惊，下意识地张口拒绝：“林校尉，属下所学俱是家传，不能收徒。”
林武温和地说道：“收徒一事，只有你知我知，还有落雁知晓，绝不会传到任何人耳中。我知道这样让你多费心了，以后每年给你的酬劳加上一倍。这样如何？”
杜娘子身份特殊，林武当年将她网罗麾下，着实花了不少心思。每年许下的酬劳也绝不是个小数字。
现在林武一张口酬劳就翻倍，一年下来可就是上千两白花花的银子……
杜娘子顿时心动了。
说到底，她到暗卫营，就是冲着银子来的。有这么丰厚的“回报”放在眼前，还管什么家传祖训？
她悄悄收个徒弟，不让家中的人知道不就行了？
林武冲落雁使了个眼色。
落雁何等伶俐，立刻跪了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徒儿落雁，见过师父。”
杜娘子叹了口气，半推半就地说道：“罢了罢了，看在林校尉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破例一回。不过，丑话说在先。怎么教都由我说了算，学多少也得看落雁的悟性。”
学得好了，是她这个师父的功劳。
学得不好，那是落雁悟性差，怪不到她身上。
林武一口就应下了：“好，一切都由你做主，我不会干涉。”
落雁立刻接过话茬：“师父请放心，徒儿一定会用心学习，绝不会让师父失望。”一口一个师父，叫得特别顺嘴特别自然。
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真是一等一的。
杜娘子故作嫌弃地瞪了落雁一眼：“行了，少拍马屁，要是敢偷懒，看我怎么发落你。”语气不客气，却多了几分亲热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