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转凉，沁凉的湿气携卷微风，一层层透进袍子里。
已经入冬了。
沈廷众放下了我，与我良久地对立着，喉头微动，话语艰难生涩：“你没有错，什么错也没有，何之洲，是我错了。”
可他的神情带着分明的嘲讽。
下一刻，在我的错愕中，沈廷众转身走了。
他抛下了我，一句话也再没有。
冬日到了，天色晚得快，我独自一人走在冷落的陌生街衢上，心里头忽感苍凉。
偌大天地，而我做什么都无能为力。
眼皮狂跳不止，有股不明所以的烦躁涌上心头。
我停下脚步，竟发觉不知何时已然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道路两侧正在施工，尽是水泥和砖头，周围破破烂烂的，一派萧条。
心下一凛，我着急地想要从这里离开，然后找到沈廷众，问他一句，为什么将我遗弃？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一人，若他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样？
从未有一刻，我觉得他这样重要。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觉头部传来钝痛，一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知觉。
大脑总是比身体先醒来。
四面冷风阵阵，猛地灌进单薄衣服里，寒意从脚底缓缓升起，最后袭遍周身，浑身冰凉。
我的眼睛被蒙得死，手脚上结的绳索手法粗暴，让我难受至极。
可我不敢出声，只能拼了命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
有脚步声逼近！
我凝神定气，装出一副尚未醒来的样子。
只听一男声响起，却不是说的粤语，也不是国语，而是——东瀛话！
在香港的这段时间，因为沈廷众的缘故，我也结识了不少人，那些人里，就有一位嫁给香港富商的东瀛女人，所以我对东瀛话，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可我从未与他们有过深交，怎么会……
我硬着头皮听下去。
那人说：“她就是何寅歌的女儿？”
紧接着，是椅子和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一个女人声起：“没错！大佐阁下，她不但是何寅歌的女儿，还是沈云生的继女。”
带着莫名的熟悉。
我在脑海中使劲儿回想，想要探求出女人究竟是谁。
男人不满意地冷哼一声：“当日何寅歌拒绝了我们重建帝国的要求，想要跑去南京求助，我派人去追杀，没想到居然被人救了下来。”
“后来，我们想要和沈云生合作，又再地一次被拒绝……哼！也不看看，时局是怎么样的。”
男人手拍桌子的声响极大，震得我不禁一颤。
“醒了。”女人肯定地说着，声音柔媚婉转。
是赵雅如！
她是沈廷众的未婚妻，竟和东瀛人有合作！
那么沈廷众……
我不敢想。
赵雅如将我的眼睛解放开来，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使得我不由眨了眨眼。
我这才看清，这里像是一间小阁楼，可屋子里，只有我与赵雅如，还有一个东瀛男人。
忍下心中惧意，我强迫着自己把所有情绪冻结住。
赵雅如坐下，讥诮地瞧着我：“何之洲，没想到吧，有一日，你也会落到我的手上。”
继而，她冲那个东瀛男人谄媚道：“大佐阁下，您答应过我，只要抓住何之洲，让沈廷众将潭州的兵力撤掉，您解气之后，就一定再不会为难青城的。”
“沈云生为了守住潭州，从德国买了不少武器，又派了大量的军队去那里守着，只要沈廷众答应把潭州的兵力撤掉，我是一定不会为难你的父亲的。”
闻言，赵雅如脸上现出如释重负的神色。
然后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像是来自死神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