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目光唰唰地盯向二姨娘和十五姨娘，苏小匪眼波流动，这会已经静下心来，端看这一场家丑要如何收场。
徐锦岚低垂着头，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柔，只是现在多了些紧张，音线轻颤：“妾身可以担保，十五妹妹肚子里怀的确实是少爷的孩子。”
楚亦双眼锐利，显然不想听任何废话：“说！”
徐锦岚伏在地上，手心隐有薄汗，“月前本该是妾身侍寝，只是那天碰巧身子不爽，想是要回禀的。不过……不过十五妹妹从进府后就没再见过少爷，一个人呆在这院子里如同被遗忘一般，所以这才苦苦央求妾身，妾身一时不忍，便……便同意了。”
十五姨娘瑟瑟发抖。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一提楚家的侍寝。后院的侍寝方式得看楚亦心情，领导心情好了就屈尊到某某的院子去，吃吃晚膳谈谈心，若是心情不好那西侧的芙芜院便是侍寝的去处。按照楚亦的风格往往是进去——吹灯——脱衣——办事——然后果断离开，也难怪十五姨娘替代了徐锦岚都一点没被发现。
苏小匪噤声，后院的女人不都是为争一个楚亦弄得表面看似和谐，暗地里却是小人扎了一打又一打。徐锦岚的心胸倒是不同于一般人，竟能答应将心上人拱手让给另一个女人。
以如此大无畏精神做着明显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知是徐锦岚这封建妇女的悲哀，还是楚亦这不知情人的悲哀。
楚亦眉目间笼上一层阴鹜，这件事说轻了是小妾间团结友爱，说重了是不将楚大领导放在眼里。男尊女卑的社会，男权大于天，不过此种情况也无先例可循，端看大领导自己要怎么处理了。
苏小匪手悄悄挪向身边的果盘，往嘴里迅速塞了一颗杨梅。
“苏容瑄。”楚亦冷不丁地叫她，突然间冒出的低沉浑厚的嗓音吓得苏小匪差点吞下口中的果核儿。
“咳咳……在。”苏小匪用手帕不着痕迹地抹去嘴角的果汁，小碎步上前。
“说说，你要怎么处理？”
被睡的人又不是她，问她有什么用。苏小匪在楚亦身边隔着的空位坐下，讪笑道：“少爷说笑了，容瑄并不管后院之事。”#@$&
“我让你管，谁敢说个不字。”这话隐有深意，本来盯着二姨娘的目光激光扫射般地转向了自己。再回看二姨娘时，幸灾乐祸有之，震惊讶然有之，事不关己有之，惋惜摇头有之，总归平日里与徐锦岚关系极好，这会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替她说句求情的话。
苏小匪冷笑，这便是这个世界的现实之处。
看向不曾变色的徐锦岚，她对自己还算客套，苏小匪不是会落井下石喜欢看别人倒霉的人，清了清嗓音道：“二姨娘想来也是出于一番好心，并无恶意，况且少爷此次意外得子，她也算是功臣之一。至于十五姨娘，她怀有楚家子嗣，算得上是喜事一桩。容瑄想，看在功过相抵的份上，不如就原谅她们一次，现在好好安胎才是正经。”
“你倒是会做好人。”楚亦冷哼。
苏小匪打着太极，“只是就事论事罢了。”反正楚大领导最终也不会采用自己的意见。%&(&
正如她所预料，楚亦微皱眉头，清冽道：“锦岚从今日起闭门思过一个月，所有事务交予少夫人全权处理。至于其他人……”楚亦顿了顿，“该安分的安分，该养胎的养胎，要是再让我发现谁存了不该有的心思，下次一律重罚！”
领导撂了话起身就走，苏小匪还想着回旋，身子起到一半结果听得经过身前的楚亦状似不经意地轻喃：“苏家。”
真是饱含了十分之二十的威胁！
死小妾不死正妻，苏小匪就着起来的姿势轻轻福了一个礼：“容瑄一定不负少爷重托。”
楚亦走了，剩下一屋子的妇孺，苏小匪坐在那儿，俨然就是一个山中女霸王。
二姨娘和十五姨娘还跪着，楚亦临走前没说让起，她们哪里胆敢妄为。
看紫荆那亮晶晶的眼神，必然是要暗示她多给点下马威，只是女人何苦难为女人，苏小匪手一摆，轻轻道：“起来吧。”
她一向不认为建立威信是要靠折磨别人的身体来实现，看着满屋子的女性同胞，苏小匪头疼地揉了两下太阳穴，“都坐吧，有空位就坐，趁着今天人刚好齐全，我给你们做做思想教育。”
有几位资历老点的窸窣挪动，施施然坐下，资历尚浅的面面相觑，不敢确定这话是真客套还是纯试探。
苏小匪佯怒，“说了让坐就坐，磨叽着是要我亲自去请你们？”
又是窸窣一番，除了紫荆，再没人敢站着了。徐锦岚苦涩一笑，也行礼坐下。
苏小匪轻叹一口气，指着十五姨娘的肚皮道：“这里边，是楚家的第一个孩子。”
有的人眼里已经爆出了嫉妒的火花，十五姨娘被她这么一指，心中有些发毛，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来。
不想苏小匪轻抚两下，又道：“既然是楚家的第一位小少爷或小小姐，自然引得大家万众瞩目，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心里有数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少爷既然把持家职权交给我，那这肚子里的孩子我自然是要保的。想下手之前尽管掂量掂量，觉得自己有本事的就来试试，要觉得自己没本事的就别白费力气，不如窝在房间里求求观音娘娘，兴许下一个中彩票的就是你了。”
几乎所有的人都低着头，看不出她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十五姨娘杏眼流转，看着是有些感激她的意思，只是苏小匪一扫而过，转头吩咐紫荆：“记得通知府里的管家，十五姨娘的住所务必仔细着些，吃食也要多番检查，别让谁有意或无意地就给钻了空子。”
紫荆闷闷应下：“是，紫荆知道了。”
苏小匪发表完就职后的第一次正式讲话，又对十五姨娘说了些注意的话，这才领了紫荆出来。
经过徐锦岚身边时，她整个人不免有些失落，轻轻地吐出一句：“少夫人可得要握好这手中的权力，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像锦岚这样，说没就没了。”
说实话，这件事她是最大的受害者，本来想着帮人，谁知道十五姨娘命这么好，一改被打入冷宫的路人甲衰运，捞了个种瞬间成为女配型人才。
苏小匪安慰她：“一个月时间说慢也慢，说快不过一眨眼的事。等你闭门思过结束，自然还是要把这管家的担子交给你的。”
她还恨不得赶紧把这烫手的山芋丢还给她，真是遭罪。
徐锦岚不为所动，淡淡地苦笑道：“锦岚罪责在身，先回去了。”
十五姨娘双手揪着衣角，满是内疚，眼中蓄满泪花，轻唤一声：“二姐姐。”
徐锦岚止步却未回头，面无表情道：“此事也不能全怪你，自己好好养胎，别想太多。”
苏小匪摸摸下巴，奇了怪了，以前怎么就没感觉这徐锦岚是个白莲玛丽苏型的女子？这种时候还能静下心来宽慰罪魁祸首，肚子恐怕不止能撑一艘船吧。
再不多想，徐锦岚出了院子，苏小匪也领着紫荆回半夏居。
紫荆有时候精明得像只老狐狸，有时候二缺时又蠢得很天然，就好比此时的状态。
“小姐，以后你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少夫人了，二公子要是知道你如今过得这般好，想来也会为小姐高兴的。
苏小匪往前慢慢走着：“你以为这是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紫荆愕然，“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苏小匪摇头道：“十五姨娘今日被曝出有孕，不知有多少人对着她那金贵的肚子虎视眈眈。我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了管事者，可不就得保证她怀孕期间妥妥的，出不得什么差错。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楚亦好不容易盼来的长子给弄没了，你家小姐我就是首当其冲的炮灰。知道什么叫炮灰吗？官方正统的解释便是——为集体利益而牺牲的二傻子，或者俗称为——替死鬼！”
“所以小姐刚刚才会那样为十五姨娘出头？”
苏小匪怏怏道：“然也。”
“小姐既然警告了她们，又有少爷在府里坐镇，十五姨娘应该能顺利吧。”
哎呦，我的傻姑娘，你是真呆啊还是假呆啊，要是说两句这些女人就能不搞小动作，这个世界早就天下太平了。历朝历代的正宫皇后没少端出贤良淑德的姿态给妃嫔们洗脑，结果呢，皇子皇女胎死腹中的还是一抓一大把，要不哪来的那么多宫廷野史秘闻。
“我方才说的不过是给她们打打预防针罢了，胆小的会畏缩，胆大的照做不误。这一两个月，恐怕楚家后院迟早得鸡飞狗跳。”
“小姐。”紫荆面含忧色，“我们要防着那么多人，岂不是很累。”
苏小匪暗骂楚亦奸猾，愤愤道：“所以你还觉得这是件好事吗？”
紫荆耸拉着脑袋，焉了。
倒春寒的时候，风总是呼啸而来，肆虐而去，苏小匪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脚下无意识走着，脑中却在细细盘算。
苏家是个麻烦所在，苏明扬惹上不明身份的人的追杀，又是朝廷蛀虫，他的势力迟早会被瓦解。楚家也不是可以长留之地，且不论楚亦为人奸险，喜好阴人，单是周旋于这不断被充实的后院，就足够让她头疼。
离半年之期还有一段时间，苏小匪微微蹙眉，看来她必须在脱离楚家之前做好一切规划，不论是足够的财力还是一定的势力，想和苏家做个彻底了断又放弃楚家的庇佑，自然需要资本。林深说苏文昊在组建自己的势力，不过时间上不能明确，说到底，她还是得靠自己，顺带还要护好她那个坑姐的好弟弟。
苏小匪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想到还要负责十五姨娘肚子里的那个种，苏小匪就觉得心肝在疼。
楚亦，你个万年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