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回到警局，小猴子洗了个澡，一身清爽回到卧室，这时候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了。小猴子还睡不着，到梧桐市三天了，方进财遇害案摸了个梗概，争夺财产案例很多，血腥害命顾凶杀人都不稀奇。但是本案杀人目的模糊，没有跟这个相似的案例。
本案嫌疑人虽多，但是，没看出谁从被害人死后获得特别好处，遗产是明摆着的，有前面遗嘱约束着，只能从份额大小动脑筋。能动脑筋的只有40公司股，杀了人又能抡到多少呢？显然这个不象是谋杀的目的，那么是为了什么？为了仇恨吗？
嫌疑人跟死者是至亲骨肉，矛盾都是勺子碰锅类，虽然叮叮当当，应该发展不到杀人泄愤的地步。死者生前竭力阻止后妈党扩大股份的企图，固然有充分杀人动机，但是，后妈党要求只是孙子占有股份，这股权可以用和平的方式夺取，夺取正在进行中，死者活着对夺取更有利，而且名正言顺，他们没杀人的迫切需要。
刚才接触的女儿党，方兴家作为大姐头正直无私、理智、宽容，即使对憎恨的后妈评价也客观包容，没有中伤攻击落井下石。对兄弟有爱心，对身陷危机的保姆不是趁机攻击，抓来当替罪羊，而是宽恕替她辩护。这样的人会对自己的父亲下毒手吗？
小猴子反复衡量，在亲属里面找凶手是错误的，凶手肯定另有其人，但是，他是谁呢？除了亲属还剩下四人，两个服务员已经排除，那么只有律师杜光明和保姆廖桂珍了。廖桂珍已经接触过，给人的印象是傻逼一个，她能完成复杂的谋杀吗？
杜光明是正式律师，行业道德不允许他犯罪违法，然而，也不能排除有害群之马混迹其中，我国是假货泛滥的地方，难道他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律师吗？
小猴子想，明天，就明天会一会这律师，看他是什么货色！想着想着就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小猴子通过内部渠道查了查杜光明的底细，他是湖北人，娶了本市的妻子，西南法学院毕业，取得律师资格证已经7年，在梧桐律师事务所工作6年，目前担任两家中型企业法律顾问。跟方进财熟识，以前两次遗嘱都是他代表律师事务所见证。
杜光明的妻子林丽华转弯抹角算起来，跟方进财的前妻欧新兰娘家有点亲戚关系，逢年都有例行拜访。小猴子心想，这有点复杂，就资质来说应该没有问题，参杂了亲戚关系就不好说了，他会不会卷进方家财产纠葛中呢？
杜光明中等身材眉目清秀，戴副黑框眼镜，眼神明亮多变，看起来文质彬彬，却透着精明老练。他把小猴子让到会谈室坐下：“警官，喝茶喝饮料，还是喝咖啡？”
“我是小猴子，”小猴子照常自报家门：“新到梧桐市，现在方进财遇害案归我负责。”
杜光明嘴角一动微笑道：“警官，你这名称很另类啊？不觉有损警察威严吗？”
小猴子坦然一笑：“杜律师，警察的威严不是靠名称获得的，他靠准确打击罪犯震慑力。”
杜光明若有所思道：“说得好，警官此来不知有何见教？”他撕开易拉罐健力宝放在客人面前，做了个请用的手势，为自己的茶杯冲上开水。
“不用客气，我新到梧桐市，为方家案子想找杜律师聊聊，了解了解情况。”
“是吗，事发当日我在现场，警官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我知无不言。”杜光明答应。
小猴子喝了口饮料：“杜律师跟事主方进财认识吗？是熟悉的客户吧？”
“是的，警官，我跟他有业务往来，提供法律服务。他跟我岳父家算是远亲。”
“哦，这样呀，我们中国是熟人社会，办事都找熟人。那么，方家财产纠纷你清楚吗？”
杜光明呷了口茶：“略知一二吧，毕竟是远亲，我更隔了一层，不好多问的。”
这话也很在理，犹其涉及钱财，那是热心不得的，弄不好就变成仇怨，明白人都知趣。
“那么，杜律师，后妈党要求每个孙子分10股份有法律依据吗？”
“没有，孙子是第二顺序继承人，第一顺序继承人都还健在，其他不在受益之列。但有遗嘱的，应该尊重死者遗愿按遗嘱执行，不受顺序限制。”
“哦，明白了，所以方进财不遗余力修遗嘱，第一、第二次遗嘱都是你经手的，对吗？”
“是的，其实，遗嘱是方进财本人亲笔书写，我仅仅是个见证，证明真实有效而已。”
“杜律师，方进财几次修改遗嘱，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你清楚吗？”小猴子喝口饮料话题轻轻转到这上面来，看看律师跟方家关系有多深。
“大概都是后妈马惠芳对现状不满意引起，她的要求方进财难以答应，就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家庭纷争，就企图用遗嘱固定自己希望的格局，这是他的良苦用心。”杜律师把开水续满茶杯，只从笼统大道理谈原因，不涉及具体事件，也不作评论。
“杜律师，你对第二次遗嘱怎么看？它合理、合法吗？”小猴子提出了没法回避的问题。
“警官，遗嘱不是合同，它是自然人按自己的意愿处理自己的财产，不存在必须合理合法的要求。只有在继承人，用非法手段豪夺或者骗取遗产情况下，法律才会介入。”
原来是这样，那么，后妈党参与谋害死者，就要面临剥夺继承权的危险，谋害成本这样高，这个雷是不敢轻易去碰的了。把他们排除在凶手之外是正确的。
“杜律师，根据我跟后妈党和女儿党的接触，她们对第二次遗嘱都不满意，你能够谈谈自己的看法，解释一下她们为什么都不满意吗？”
“警官，第二次遗嘱，基本上维持第一次遗嘱继承人既得利益的比例，马惠芳是少了10股，但给了她的孙子。方进财的意愿是保证家族公司不散伙，那就必须保证方兴家在公司的话语权，让她统领40公司股却没有收益权，虽然比例相等，实际收益减少，所以两边的人都不满意。警官，方总用遗嘱固定由方兴家统率企业的格局，但谁都不喜欢。”
小猴子心里想，有道理，跟我的分析结果相同，方进财其实没有坦护女儿党，只是利用女儿守住自己千辛万苦打拚来的企业。实际上他坦护的是儿子，儿子末经创业艰辛，没有实际管理经验，表现平庸对他们实在不放心，害怕一朝失败经不起打击。趁着自己还在给他们选择一把保护伞，慢慢成长，这苦衷儿子却不领会跟他瞎闹。可怜天下父母心！
“杜律师，方进财遇害经过你亲自耳闻目睹，你觉得凶手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呢？”
“警官，一切都来得突然，方进财刚说了开场白，摆上前妻旧照，马惠芳就立即发难，场面开始失控，才对骂了两句吧，灯就灭了，一片漆黑，就不知道事情怎样发生啦！警官，这很难判断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这还得你老兄慧眼明辩啦！”
说得也是，不是专业人员就更难确定了，哎，前妻旧照，怎么物证里没有它呢？
“杜律师，你说现场曾经摆出前妻旧照？警察现场登记物证里并没它，是谁之前把它收起来了吗？”小猴子心里责怪，怎么这样粗心，老大的照片不见了也不追查！
“是的，警官，灯亮以后发现方进财奄奄一息，送医院后警察来之前，方兴业跟马惠芳又吵了一架，拍桌子酒杯碟子都掉地下了，方兴业怕镜框摔碎收她包里去了。”
“哦，原来是她收起了，杜律师，现场除了亲属只有你跟保姆是外人，你认为凶手是她吗？”小猴子把喝空的易拉罐捏扁，火辣辣的眼睛盯着律师不放。
“怎么？警方怀疑我吗？你这次来算是讯问还是……”杜律师脸上升起乌云。
小猴子静观了几秒：“不，杜律师，我是在排除你的嫌疑，我相信国家培养的律师，不会越过危险的红线。”小猴子 语气平静，坚毅，杜光明脸上慢慢恢复血色。
“谢谢你的信任，小，萧警官，说老实话，我，我看不出保姆有能力杀人。”
“杜律师，不单你看不出，我和我的同事还没看出她是否有这能力。杜律师，你是来见证遗嘱的，这第三次遗嘱你看到了吗？”小猴子适时提起要害的问题。
“不，方总要求在他同意时授权让我宣读和保存一份文件，并没提也没看到第三次遗嘱。”
小猴子吃了一惊，没有第三次遗嘱？“杜律师，那是什么文件？你好象没有宣读呀？”
“是的，警官，方总要求末经他允许，这份文件就不宣布，只有家族发生火拚时才宣读。”
“唷，这样神秘，杜律师，能够让警方看看这份文件吗？我保证绝对不泄密！”
杜律师非常为难的看着小猴子，嘴唇动了半天还没做声：“好吧，我也对得起你的信任！”
杜光明从保险柜取出文件，小猴子看了恍然大悟，这方老先生真是用心良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