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沁安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立在那，眨巴了下眼睛。
“四叔可以当没听见么？”
男人的回应是冷冰冰的看了她一眼，旋即垂下眸，眼神有些冷。
倒是一旁莫语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顾太太何必让他装没听见？事实就是事实，如果你们想我救抱抱……就按我说的去做。”
陆沁安蹙了蹙眉，捏紧手掌。
“那是你的亲生儿子啊……你想要他不是吗？怎么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话说到这个程度，莫语蓉眼神闪烁了几下，却总是许久的没有开口。
直到扬起眼盯着顾重深，目光幽暗。
“顾先生也这么想？”
男人没有回应，只目光冰冷，似没有温度。
旋即眼神示意高宇带陆沁安出去。
后者迟疑了下，不太情愿的走到门边。
“他要单独跟莫语蓉说些什么？还有我不能知道的。”
高宇有些无奈，小心斟酌着，“太太，如果真如莫语蓉所说她和小少爷百分百配型，那么能选择她来手术，比莫志飞风险小许多的……”
“可那样……”
她跟抱抱，跟四叔恐怕就永远牵扯不清了。
没一会顾重深便已经走了出来，面上还是阴阴沉沉的模样没有太多情绪。
陆沁安扬起眸看着他，欲言又止的。
可男人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抓着她的手就走了。
上了车，四下安静。
“她真的跟抱抱配型成功了吗？”
快要回到顾园，陆沁安终于忍不住开口。
男人闻言轻轻“嗯”了一声。
那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但书彦已经决定，三天后就帮抱抱手术，用莫志飞的骨髓。”
陆沁安有些诧然。
相对于莫语蓉而言，莫志飞身体的确不算好，也上了年纪。
“倒是太太……你倒是跟四叔解释解释，什么叫一早就不想跟四叔过了？什么叫……她多此一举？”
陆沁安睁着眸，满脸无辜的模样。
“我有这么说吗？”
男人轻扫了她一眼，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紧方向盘，侧脸线条干净，只缓缓将车子驶进院子，停下。
“四叔虽然年纪大了，可耳朵还没聋，或者，太太需要叫高宇过来作证？”
她胆子越来越大，张口闭口便是不爱听的。
顾重深面色阴阴沉沉不太好看。
就在度假村这女人还口口声声说不再提这事，可好才离开不过几个小时。
陆沁安心虚，只径直下车，匆匆回到屋子里。
她往吃吃房间里走，瞧见小肉团子在房间里画画，也不好打扰便又关上门走出来。
正好，撞上那道坚硬的胸膛。
陆沁安眨巴了下眼睛，手指落在上头，轻轻的戳了戳。
“四叔就当没听见哦？”
“可我已经听见了。”
而且听的很清楚，还很生气。
手腕稍一用力便抓着陆沁安回到卧室。
屋子里很暖和。
她跌在柔软的床上，扬起嫩白的小脸，穿着拖鞋的脚丫子露了出来，在他小腿上来回摩挲。
“我就是哄哄她，你还当真不成？”
她那样不在意的态度。
顾重深脸色沉了沉，眼尾微微往上挑，却另外透着些晦涩。
旋即扣着她的腰，凑过去，呼吸尽数染在她唇畔。
“那太太也哄哄我？”
陆沁安瑟了下。
“怎、怎么哄……”
她眼底泛着些怯生生的情绪，许是这几天折腾的太过，身子有些受不住。
便可怜巴巴的将脸靠在男人掌心磨蹭。
厚实温热的掌心，几乎能将她整张脸托住。
怀里的女人小猫似的偎在他身侧，嗓音清雅。
“我还不太舒服呢，昨晚就好累了。”
“也没睡好。”
他食髓知味，一连两天哪舍得放过她，真像是二十出头初尝进果的小年轻，没了节制。
可她似是真不太舒服。
顾重深捏了捏她的脸，也没舍得再弄她。
至于她跟莫语蓉说的那些，顾重深似是没放在心上，一直到翌日也没有提起过。
……
陆沁安接了F城的电话。
她过来已经有一段时日，宁老担心她肚子。
“都快到预产期了，凡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粗心大意，我已经给吃吃打过电话，不许她再闹你。还有……吃吃也大了，就算现在减了肥，你也不能再抱她。”
“知道，不抱了。”
吃吃大了。
小肉团子如今越来越懂事，除了撒撒娇之外许多事情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无理取闹。
而且她知道抱抱生病，不舍得再给陆沁安添加压力。
“我听说抱抱准备进行手术，手术之后你就带着吃吃回来吧，正好待产。”
临近年关，宁老也越发心焦。
陆沁安支支吾吾的不敢应声，先前她的肚子还能瞒，可到这个时候再怎么也瞒不住了。
“怎么，还有问题？”
“没有……”
她有些为难，便胡乱抓了吃吃过来，“抱抱的手术就在下午，我们正准备过去呢。”
“爷爷，等手术结束我再回电话吧。”
宁老虽老大不愿意，可最终只是“嗯”了一声，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
带着吃吃上了车，陆沁安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吃吃坐在她旁边，看着自家妈咪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乖乖的握着她的手。
到医院时手术还没有开始，抱抱正在准备。
老太太已经先一步陪在旁边，看见她们过来便朝吃吃招招手。
“快跟哥哥说说话，给他加油。”
小肉团子乖乖走过去，握着抱抱的手，肉呼呼的小脸上尽是认真。
“妈咪说哥哥只要睡一觉，醒来身体就好啦，过段时间就可以跟吃吃一块去学校呢。”
抱抱点头，他自小在医院，早已习以为常。
“不会太痛的，要是痛你就叫吃吃的名字，吃吃进去帮你呼呼哦？”
抱抱莞尔，“连叔叔才不会让你进去。”
“关于学校……还有一件事我没跟你说呢。”
抱抱可还记得这丫头背着他跟班上的男孩子走的很近，男盆友女盆友什么的，现在的小孩心机可深，他再不盯着点，怕是这丫头真要被人骗走。
这些事陆沁安还半点不知情，她只隐约记得吃吃班上有一个跟她要好的男孩，家境也很不错。
之前游园会还见过一次对方家长。
她不熟悉，四叔似是认识的。
可后来很久很久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粗心大意，差点让吃吃被人订了去。
“手术快开始了，我们准备进去吧。”
护士过来推床。
几个人一下子都忐忑起来，反观抱抱格外冷静的模样，全然不在意似的。
只是刚推出病房。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连医生让先等一等。”
有护士急匆匆赶来，没敢大声说让其他人听见，而是偷偷跟另外的医生护士交代。
可一个个的脸色都很奇怪。
陆沁安拧紧着眉，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护士长迟疑了很久，终于肯解释清楚。
“抱歉，莫志飞那边出了问题……手术可能要暂缓。”
莫志飞？
他能出什么问题？
陆沁安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机却在这时“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她接通电话。
“陆沁安，手术如何？”
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陆沁安恍然僵在那。
“莫语蓉，你又做了什么？”
电话那端却一阵沉默，许久之后才听见女人清雅的音。
“我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救抱抱。”
“那莫志飞……”
莫语蓉只在手机里笑，隔着长远的距离，陆沁安似乎还能听见她声音里的狰狞。
只忽然间周围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有人匆匆忙忙上了电梯。
“有人想跳楼，快！”
她再没有犹豫，飞快按上电梯往顶楼走。
天台已经围了不少人。
“莫先生，您何必要想不开？”
“这次手术之后，您的身体很快也会好转，日后生活无忧，为何要想不开？”
莫志飞站在天台围栏处，一张苍老的脸看着远方，只喃喃自语着。
“我对不起她们……她说的对，我不配做她们的父亲。以前没有照顾到人，现下连活着……也要拖累。”
“没有人会觉得拖累，莫先生。”
顾重深面色冷凝，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你的后半生我会负责，不会对任何人造成负担。”
莫志飞闻言，忽然转过身笑了笑。
看着顾重深，显然是有触动的，可只那么几秒，又恢复了如死灰的模样。
直到抬起浑浊的双眼看着远处，喃喃出声。
“可我若是活着，若是救了抱抱……你就不会娶她了是不是？”
“我有妻子！”
顾重深声音冷冽，“我有家室，就算没有你，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那语蓉……怎么办？”
莫志飞嘴唇蠕动了几下，想开口的，那双浑浊的眼里却渗出泪，最后却只能长长的叹了一声……
仰起头看了看灰白的天色，苦笑。
最终闭上眼。
“就算不娶，至少也欠她一个人情……至少能帮她脱离苦海是不是？”
顾重深目光尖锐。
他已经想到了什么，想劝，正要开口。
而下一刻，身侧却已经传来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