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回过神时,出租车已经停在了侦探社门口。

那栋复古的砖房在近光灯下露出一片深红的纹理,我摇下车窗,淡淡的咖啡香被风包裹着送入鼻翼。我侧抬起头,侦探社那一层的窗户已没了光亮。

“……算了,国木田。”我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轻声说,

“既然下班了……就别过来了。”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

我看着窗外的月光,静静地发着呆。有些事情一旦发现了疑点,开始复盘、回忆,三年里忽略掉的哪些立刻就能被发现不寻常的蛛丝马迹。

或许是料定我神经大条无法发现,有些事甚至收尾的不够仔细。这些年在背后为我处理难题的人绝不止安吾,但我却能从处事方法中精准地辨别出出手的分别是谁。这实在太好区分了——若遇上一群小混混,如果混混再也没出现在我眼前,那恐吓他们的就是芥川兄妹;如果混混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过来跟我道歉,那处理他们的人就是中也;如果在网站上能看到“某某mafia被警方逮捕”的消息,那出手的人一定是安吾。

太宰治和乱步先生说得没错,我确实是生活在一个“甜蜜的摇篮”中。

“嘟——”

“小姐,什么时候下车埃”司机师傅按住喇叭催促着,把我从深思中拉回现实。我抬起头,后视镜中的我惨白着脸,活像个女鬼,把司机吓了一大跳。我沉默了一秒,说出了我家的地址,“改个道吧,师傅。”

得知安吾一直在我身边的那一刻,我无疑是愤怒的。

我以为我的一腔怒火是针对他,但真当我冷静下来后,才痛苦地发觉——原来我真正恼火的,是我自己。

若做这一切的是中也,我会感动并委婉地拒绝;若做这一切的是龙之介,我会欣慰地摸摸头并给予奖励;但一但我得知安吾参与其中……我的心便被不可抑制地被无尽的愧疚与悔恨淹没。

……或许是因为我曾是怨安吾的。

我以为我能对这三年时光如此坦然,心中的那点怨言早就消失了。但真当我得知他还活着,喜悦之余的那抹怨恨就再也无法掩盖,从那深深的地底破土而出——而正因这份“怨”,才会令我如此愧疚。

譬如一个要强的孩子摔碎了碗,若是抽打怒骂,孩子顶多在强压下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歉;但若父母好声好语,极度关心孩子是否受伤,孩子心中的愧疚便会被无限放大——而我现在的状况则是异曲同工。若安吾真真正正狠心到底,我心痛之余反而能光明正大地怒骂他,可他这样自以为是的对我好,我反而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

“可恶的安吾,一定是故意的1我恨恨地这样说着,心中感动却泛滥成灾。

狠狠地吸了两下鼻子,我打开手机通讯录,看看还能拜托谁帮忙。

“嗡嗡——”

机身突然连震两下,我下意识点开弹出的信息,一张照片出现在屏幕上。

——只需刹那便让我失了魂。

手机跌落在座椅上,散着莹莹的白光,屏幕上赫然是两条新发来的信息:

[迹部]:“[图片]”(已读)

[迹部]:“快看看,这像不像你们家坂口先生?”(已读)

——这叫什么?

说曹操曹操……呸,刚瞌睡就掉枕头!

我捡起手机,狠狠盯着屏幕。照片有些模糊,一看就是从哪张图片上放大放大再放大地截取出的,背景是一个陌生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央,有一个微微低头的影子。从拍摄者的角度,仅仅能看见模糊的半张侧脸。

可就是这半张隐隐约约的侧脸,让我瞬间从座位上弹起来,引得司机闻声回头。

“嗷1我按着被低矮车顶撞疼的脑袋,眼神紧紧锁定着图片——三年过去了,他几乎没什么变化。

是的,我非常确认这就是安吾。

纵使已经许久没有见他,纵使照片上仅仅只有一小块侧脸,但我仍旧一眼认出了他。

——原来在东京。

我想起前段时间宗像礼司火急火燎让我离开东京的模样,慢慢眯起眼,毫不犹豫地给迹部景吾发了条短讯。

[来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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