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恩不想和祁连宇见面。

他说这么多, 哄这么久, 不过是想让男人快点挂电话。哪成想电话没挂掉,反倒平白无故多了个约定。

娄恩皱起眉,看了秋姐一眼。肖雨秋审视的目光下,他不由摇头,对电话那头说“不了,秋姐会带我去的……”

“就这么定了。”祁连宇并不关心他说了什么“明天我会向剧组请假。”

“你不是很忙吗?”娄恩嗓音急切“有什么想告诉寇文的,我帮你转达……”

“不了,好歹合作过, 亲自去看也没事。”祁连宇道。片场催得急,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 随即对电话那头说。

“明早九点,我来接你。”

“嘟。”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娄恩眨眨眼,还在愣神。

“刚是谁啊?”肖雨秋皱眉“祁连宇?”

女人目光灼灼,眼神锋利。娄恩低下头——他也没想着隐瞒, 毕竟刚喊了那么多声祁哥“是啊。”

“他又想干嘛?”肖雨秋问得毫不客气“拉你去医院?”

字里行间都透着防备。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刚才娄恩还千方百计不想和祁连宇见面, 现在看到秋姐的反应, 反倒条件反射性的为男人说起话来“好歹合作过, 我们一起去看也正常。”

看着少年清澈的眉眼,肖雨秋一言难尽地闭上嘴。合作过一次, 就要去探病?唬谁呢。

祁连宇出道这么些年,“合作对象”不知有多少, 连起来能绕首都一圈;不时这个脱臼那个摔一跤的, 也没见祁连宇关心过他们。

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恨铁不成钢的瞥了娄恩一眼, 娄恩却不知道女人的揪心。祁连宇单方面下了决定,他也拒绝不了,觉没睡好不说,第二天还不小心起了个大早。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娄恩把头发整理得一丝不苟,又忐忑不安的在站镜子前,确认自己的仪态。

整齐的黑发间,耳朵白嫩嫩的,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意识到什么,他转身找了个帽子戴上。左看右看,确认最容易发红的地方一点儿没露出来,他这才有了些安全感,关门蹬蹬蹬下了楼。

晨光初熹。小花园里一片静谧,娄恩一眼就看到了小轿车。黑乎乎的窗口下,隐隐有人在向他招手。

见他下来,那车开始缓缓往这边滑动。摇下车窗,祁连宇听见少年压低的声音“祁哥,谢谢你来接我。”

男人心情这才好了些。他抬头,正打算招呼人进来坐,就见娄恩左望望右望望,就是不看这边。

祁连宇“……”

“上来。”

淡淡的招呼声听不出喜怒,娄恩低着头颔首,往后座蹿。坐了半晚上飞机,祁连宇竟然还是亲自开车过来的,也不知助理去了哪儿。

“坐前面。”刚拉开车门,就听祁连宇在招呼他。那声音十分平静,隐隐透着无奈“后面堆了果篮,没位置。”

娄恩恰巧完全拉开车门。两个巨大无比的果篮像成精了一样,被堆在后座,一边一个;裹得严严实实不说,竟然还系了安全带。

娄恩“……”

果篮需要这样放吗?

疑惑中,他径直来到前排。副驾驶的位置飘荡着一股清淡的橘子味,像有人担心他晕车,专门处理过一样。

娄恩目不斜视地上了车,机械的系好安全带,就是不看旁边。驾驶座是一道熟悉的身影,隐隐能感到那方传出的热量——像被热量传染,少年越坐身子越直,双眼大睁望向前方,就像他才是司机,必须一心一意的观察路况。

浑身上下都透着两个字僵硬。

偏偏祁连宇还不打算放过他“为什么不看我?”

路况良好,视野宽阔,男人双眼直视前方,仿若不经意般问了句。旁边身影霎时一抖,像被戳到了痛处,声音却还是强掩的冷静“我帮您盯着路。”

祁连宇皱起眉。开着车,他也不方便做什么,直到车停在医院下,两人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首都私人医院,不敢说医疗设备是最好的,但至少私密性一流。两人从员工专用电梯上到了顶楼住院部,一前一后,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

祁连宇在前娄恩在后,少年还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自己不对劲的心跳被对面人听到。

来之前,娄恩已经给寇文打过招呼,于是守在门外的助理看见二人,便直接打开门。寇文所在的病房一片苍蓝,电视关着,他脚被高高吊起,一脸无聊,竟然还在嚼口香糖。

终于听到动静,他称得上迅猛地转过头。看见祁连宇,寇文明显有些惊讶,但也朝人打了招呼。

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朝娄恩招手“快过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好点了吗?”娄恩赶紧把果篮放在他床头,祁连宇缓步跟上,将另一个放在地上。看见这么大两个果篮,饶是寇文都愣了一下“我怎么吃啊?”

娄恩也觉得有些夸张,羞赧地挠了挠鼻尖,转移话题“在这里呆久了,你的工作……”

寇文倒是无所谓的模样“嗨,没事,难得休息。之前我已经连续赶了两个月通告了,觉都是在保姆车上睡的,再不休息就没命了——”他伸了个懒腰,看起来真是累极了“……就是不能参与李导的作品,有些遗憾。”

娄恩垂下眼——就连公布名单时,上面写的都是施沅的名字;寇文则彻底失去踪影,的确令人扼腕。

眼见气氛有些低沉,祁连宇却在这时出了声“你是怎么受伤的?”

问这话时,他手按在了少年头顶,泄愤似的揉了两把。娄恩耳尖一烫,躲闪不及,只能乖乖低头任他摸。

“真人秀呗。”寇文的眼神霎时暗了下来,好像想起不好的回忆“骑马的时候马受惊了,硬生生把我摔下来。”

娄恩吓了一跳。从马背上摔下来,命都可能没有,还好寇文运气好——他正想安慰,就听寇文冷冰冰的补充了一句“刚把我送到医院,助理就说在马靴外发现一根针;我一夹马肚,那针正好扎进去。”

“……!”

室内温度一凉。太阳被云层遮住,阳光黯淡了不少。娄恩微微睁大眼,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故意的?”

“是。”寇文点头“后面把道具组那群人叫来审问,愣是一个嫌疑人都没找出来。”他冷哼一声“一帮废物。”

娄恩一时失语,连按在脑袋上的大手也管不了了。他双手发凉,恍惚想起自己参加真人秀时发生的事。

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祁连宇却像是毫不意外。他好像早知道这件事,此时正仔细追问“你和哪些人结过仇?”

“多了去了。”寇文不屑道“如果把那群试镜比不过我,通告抢不赢我,奖项被我横空夺走的人都算进来的话。”

娄恩一脸恍然。僧多粥少,寇文举的例子,都是血淋淋的大实话。

那范围可就太大了。

祁连宇唔了一声。他和寇文没什么交情,知道了这件事也没多大反应。获取了自己最想要的信息,他默默拖过椅子,在娄恩身旁坐下。

也许是觉得空气太过沉闷,男人另起话头,悄然把话题揭过;气温重新回暖,细碎的交谈中,寇文再度有了笑容,还和娄恩开起了玩笑。

气氛正合适。趁着二人在聊天,男人抬手,打算拍拍娄恩的肩膀;少年却不经意般侧身,躲过了那只手掌。

祁连宇的脸色霎时沉了。

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房内空气骤然一凉。寇文的笑声突然一断;他眼神惊疑不定,落在祁连宇身上。

怎么回事?是他的错觉吗,为何感觉气温突然下降了几个度?

不止他一人。身处风暴中央,娄恩脖子都缩成一团,更不敢和身旁人对视。

他确实在下意识避开男人。就怕再多一点身体接触,身体的僵硬就控制不住了。

交谈声慢慢减少。一派寂静中,祁连宇眯起眼,大手不依不饶的落在人肩膀上“怎么这么僵?”

娄恩的背霎时挺直了。以肩膀为圆心,热度不断扩散,还差半分钟就能烧到耳朵上。身旁人炽热的目光中,娄恩坐立难安,干脆匆匆起身“那个,寇文你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诶——”天刚聊到一半,就见人落荒而逃。寇文无言的目光下,祁连宇脚步沉稳,跟在他后面起身。

男人手搭在门把上,动作突然一顿。

“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我。”他微微偏过头,眼神像刀片般锋利。寇文浑身一冷,总觉得这人在调查着什么。

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祁连宇出了房门。

“娄恩,等等。”跟个小兔子似的蹦蹦跳跳到了电梯边,还没等电梯升上来,就被叫住了。娄恩低下头,他此时无比庆幸自己戴了毛绒帽子,不会被男人看见发红的耳朵尖。

“什、什么事,祁哥?”

面对电梯门,他无所遁形,只能垂着脑袋。看着面壁思过般的少年,祁连宇一时无言,只能一把拉起了他的手腕。

“!”

医院顶层虽比下面清净许多,但也有偶尔路过的护士,并不是什么适合说话的地方。抓住少年,祁连宇缓步向前,往天台方向走。

“等等祁哥,您怎么了,下午不是还有工作吗——”

抗议被无视。推开沉重的大门,祁连宇一把将人拉出来。娄恩呼吸急促,踩在湿软的灰尘上。

昨天刚下了雨。此时天台上的灰尘湿漉漉的,隐约能闻到清新的气息。阳光被云层遮住,风席卷而过,天空一派澄澈,并不晒人。

身前人的背影十分坚定。娄恩被拉得小跑几步,还在急促的唤他“祁哥,我……”

背后铁门“砰”的关上。娄恩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

隔着袖子,缚住手腕的大掌不断传来热度。娄恩睁大眼,看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

“最近为什么躲着我?”祁连宇皱眉“我就这么可怕?”

他的挟制下,娄恩避无可避,与对方深邃的双眸对视。明明什么事也没发生,脸却在这样亲近的状态下,突然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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